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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煤改結束 煤老板與大集團戰爭硝煙散盡 |
| 時間:2010/7/28 |
簽下轉讓合同的一瞬間,“煤老板”張寶清的心變得空蕩蕩的,這個40多歲的中年男子,慢慢走到路邊,失去焦點的眼睛茫然張望,像一個丟失了玩具的孩子。
6月30日,是山西省政府下令關閉所有整合煤礦的最后時刻,但在7月3日,張寶清還在與大集團進行最后一場“談判戰爭”。盡管是談判,但是結局已經注定——在6月30日,當地政府人士為了完成上級任務,已經上報了張寶清煤礦關閉的消息。
張寶清終于簽字了,這意味著在政府層面上,山西煤改已經結束;而煤老板們與當地政府、大集團之間的戰爭,也硝煙散盡。
面對這場山西煤礦國有集團絕對控股的改革,張寶清努力抗爭過,盡管他的抗爭僅僅讓簽字的時間推后一年多,他如同堂吉訶德一般,揮舞雙手的姿勢,是這場改革最后的定格。
張寶清是山西豫皖煤礦老板,他的煤礦將被山西運銷集團收購。而運銷集團在支付收購款后,將把張寶清的煤礦托管給山西晉神能源公司,由晉神能源完成收購以及今后的改擴建投產工作。
本來,在6月30日,這一切已經結束,但是因為補償低,很多煤老板們不同意在收購協議上簽字,煤老板們看守著停產的煤礦,而大集團無法進駐接手整合這些煤礦。最終,山西省政府下達了死命令,而7月3日就變成了張寶清這些死守陣地的煤老板們最后的抗爭時限。
7月3日上午9點,晉神能源會議室,11個沙發都坐滿了人,還有4個人不得不從別的辦公室搬來椅子。晉神能源的董事長、總經理、黨委書記,保德縣煤炭局的黨委書記,保德縣的劉縣長、康縣長一一就座,當然這些人之中少不了這場“戰爭”的主角——張寶清。
康縣長開口打破會場的沉寂,“煤改到現在以來,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現在市里下了死命令,已經到了最后的關口,今天必須有個結果了,互相讓一步盡快結束吧。”晉神能源董事長趕緊接口,“今天趕緊定了吧,我們好向總公司匯報。”
接著,會場上的人,包括縣長在內,開始七嘴八舌,大致意思都是一個意思——“互相謙讓,盡快結束”。
唯獨張寶清沉默,心里卻翻江倒海……這個印記著自己所有心血的地方,現在真要拋棄嗎?
十多年前,因為窮,張寶清離開安徽老家,來到山西在大同礦上打工,因為掙的錢很少,他又兼了另外一份工——養毛驢,最多時養了5只。但是趕毛驢拉煤賺的錢,依然無法讓張寶清一對雙胞胎兒女和老婆過上好日子。
“打工的永遠沒有當老板的賺得多。”張寶清慢慢領悟到這一點,于是他找親戚朋友湊了將近5萬塊錢,來到了還未被外人關注的保德縣,在這里購買煤層資源,開始自己創業。
張寶清在保德縣一呆就是8年。8年里,他在煤礦附近花70萬蓋起了2層小樓,張寶清和工友們都住在這里,這里成了他的第二故鄉;8年里,張寶清從負債生活的窮男人脫胎換骨成了身家過億的煤老板,20萬一塊的勞力士在張寶清的左手腕上熠熠生輝。
而且,如果按照這種發展趨勢,張寶清的身家在煤價不斷上漲的趨勢下還會迅速提升。
但2008年,山西省一紙煤改令,讓眾多類似張寶清的煤老板們夢碎山西。這次煤改以政府出政策并主導,指定當地國有大集團絕對控股、全盤收購民營企業。
張寶清身邊的煤老板們都在離開,他們擔心“陪太子讀書”,只會“賠”得越來越多。
但張寶清不舍得,他的煤礦的資源儲量為2254萬噸,按市場價值整個煤礦能賣2.5個億,但在政府主導的整合中,獲得的補償不到2.5億的1/4。
從2008年9月山西煤改正式啟動開始,到2010年6月29日,張寶清一直保持沉默,不在整合協議書上簽字。保德縣的縣長與他談過上百次。
隨著時間推后,留給他的選擇越來越少,現在給他的只有一種選擇——簽字。
“馬上就簽,還是再賴一下?”張寶清心中仍在嘀咕。
在談判中扮白臉的晉神能源的董事長,翻了翻張寶清煤礦的評估材料,又說,“我看給你評估到2000萬已經很高了,你見好就收吧。”
“那也得給的差不多,2000萬太少了,太虧了”,張寶清替自己解圍。
“你說多少不虧,3000萬?可能嗎?!”晉神能源董事長聲音高了起來。
但張寶清還是低聲地回答,“反正2000萬不行。”
雙方再度僵持,劉縣長忙從中緩和,“互相讓一下吧,都不要太堅持,雖說政府主導,但這樣下去政府夾在中間很難做,這次給你 (張寶清)不低于2500萬!上次談時,你們要到了這個價。”
一下子又戳到張寶清的痛處。
的確,在前20天,他們有過一場談判,當時張寶清要3000萬,晉神能源給2000萬,差距太大,沒談攏。不歡而散時,張寶清的一位入股老鄉放話,“給2500萬就簽字”。
張寶清不想就此“屈服”,過了一會兒,他說,“2500萬不行,還是上次我說的3000萬。再低了我不簽了,反正已經拖了這么久,就這么拖著吧。”
晉神能源董事長顯得有點不高興,開始反復說,你怎么這么難說話,一開始不是挺配合的嗎,現在按政府的補償政策就是很低的,我們也沒辦法,但是能照顧你的已經照顧你了,你的8輛破車沒有發票,縣長證明是你的,都給你評估進去了…… “再說,2500萬是上次你們的意思,我們能給你這個數都商量了好幾次,再多一分都不行!”
晉神能源董事長開始訴苦,“再說了,現在煤炭整合的反腐巡視組都在后面跟著,誰敢多給你評估。你要3000萬,你憑什么要,我憑什么給你,萬一巡視組下來檢查,人家以為我貪污了,把我抓了。這風險我不擔。想要你就拿出票據來。”
“我哪兒知道會整合?民營企業有幾個保留票據的?再說我干了8年,每年都投入很多錢整改礦井。沒票據的你們就不給算,太坑人了。”平時張寶清說話比較溫和,這時加上無辜的語調,更像是一個受氣的孩子,他清了清嗓子,“2500萬太少了,那就2600萬吧。”
“你以為市場買豆角啊!”
看到晉神能源董事長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劉縣長趕忙出來解圍,“別加了,就2500萬吧,這次談不成大家什么也別干了,就跟著你轉了。”
縣煤炭局黨書記也開始變得緊張,“現在的形勢是沒法再拖了,市里、省里和大集團簽了接管保證書,30日前必須接管整合煤礦了。”
眾人勸張寶清,2500萬簽字算了。張寶清沉默了一會兒,甩下一句,“就2600萬,少一分不簽。”扭頭就走。縣煤炭局黨書記和晉神能源的寇總及晉神能源一位辦公室人士追出來,將張寶清拉進一間辦公室勸說。
隔了20多分鐘,劉縣長給張寶清打電話,說是給象征性的加點,張寶清回到會議室。
最后,雙方以2529萬成交。
多出的29萬讓張寶清更覺委屈,“不是說2500萬之外一分不能加了嗎,怎么加出29萬?我不缺29萬,是要口氣。”
談判已經達成了共識,接下來,張寶清等待的是分三次拿錢。一旦拿到錢后,那些曾經屬于自己的煤礦、熟悉的泥土氣味、一點點鋪就的煤礦巷道、灑滿煤粉的熟悉的煤礦井口,都在張寶清在補償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同時,統統遠離張寶清而去。
這是一年多來在心里千百遍放映過的場景,但結束的這一天真到來時,這個40多歲的中年男人仍然顯得手足無措。回賓館的路上,他站在人行橫道邊,茫然地看著過往的車輛。
在這一天,有關山西、有關煤礦的種種一切,在張寶清的生命里成為過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但是張寶清不知道他的第三個故鄉將是哪個城市,他將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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