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電價作為一個價格機制能否被成功地推出去，接下來最困難的環節就是聽證，關鍵是各地政府需要和老百姓解釋清楚成本的問題，以及為什么需要階梯電價。
目前，政府推出的階梯電價政策已經進入具體的執行階段。對牽涉千家萬戶的居民電價改革，大家的困惑和焦慮是可以理解的，階梯電價政策雖然不失為居民電價改革的一個突破口，是有利于公平和效率的價格機制，但依然會有反對的聲音，主要原因是反對漲價。
對于居民用電，政府一直采用保護政策，實行用工業和商業高電價來補貼居民用電。居民電價按月耗電量采取每度電同一電價，月繳費額等于月耗電量乘以每度電電價的簡單計價模式。只是各省市之間每度電的單價有差別，并沒有像工業用電一樣，對用戶類別加以區分，實施有差別的電價。
我國的居民電價改革比較難，主要是電價一路上行，而公眾不知供電成本。這還跟電力企業的國有壟斷有關，電廠是國有的，即使虧損也絕不可能不發電。那么，即使電價不漲，我們也不會缺電，為什么還要漲價？
無論在中國還是國外，假定說電力公司挨個給老百姓打電話詢問，是選擇漲價還是選擇停電？一般來說，老百姓的回答肯定是“漲價”，因為缺電的影響更大。當然，電力是公用事業，政府對漲價必須嚴格監管。提倡階梯電價，有利于公平和效率，促進節能減排，但大前提就是電價必須要漲。至于為什么要漲價，道理在哪里，背后的成本是怎樣的，政府應當和老百姓講清楚。在確認居民電價需要調整之后，推出階梯電價主要是將漲價的負擔盡量讓高收入人群承擔。因此，如何解釋清楚階梯電價政策背景，提高對政策的理解度，是推行階梯電價的關鍵，它將極大地影響推行進程。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居民電價不可能一直維持在一個水平上。為什么居民電價需要調整？政府出于收入水平、居民承受力和社會穩定等方面的考慮，對居民電價已有幾年沒有調整。居民電價長期低于發電成本，主要采取交叉補貼的方式，用高工業和商業電價來補貼比較低的居民電價。面對煤炭價格持續上漲，而且我國煤電占近80%，供電成本隨之上漲的態勢，電價上漲似乎不可避免。如果電價必須要漲，階梯電價應該是最易于被居民接受的，因為可以把上漲的大部分轉給高收入群體，從這個意義上說，階梯電價應該是對老百姓有利的漲價方式。
以往無差別的平均居民電價，使每個居民消費單位電量受到相同的補貼，高收入群體用電多，受到補貼也多，我國5%的居民消費了20%的居民電量。如果以國企虧損代價來補貼居民用電，或居民年用電來自直接財政補貼，兩者其實都來自于國家的財政資源，而財政再分配的基本原則是向弱勢群體傾斜。因此，可以說目前的平均電價是低收入補貼高收入群體，因此是不公平的。提高階梯電價針對的是高收入人群，能夠體現公平原則。這也是在居民電價改革進程中，考慮階梯電價的根本原因。
第二點需要說明的是，階梯電價設計將80%家庭電價保持穩定，第二尤其是第三檔的電價大幅度往上調，使階梯電價針對高收入人群的特征更加明顯。第三檔通常被認為是奢侈消費，存在過度用電的現象。現實中，低收入人群比較明確知道其用電量和電費，而高收入群體對電價不敏感，容易導致對電力資源的過度使用和不必要的浪費。對第三檔征收較高電價即可抑制其不必要的消費量，促進電量節約，提高用電效率，有利于增強高收入群體的節能意識。
我國在階梯電價推行的初始，把第一檔的電價水平保持不變（80%家庭電價保持穩定）是可行的，因為用電量伴隨經濟增長和收入增加而增加，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即使電價保持不變，只要用電量逐年增加，進入更高檔次的用電量會逐年增加，從而提高整體居民電價水平。按照目前居民用電每年超過10%的增長率，這一策略是可行的。
發達國家和地區已經較為普遍地實行了居民階梯式遞增電價。由于經歷了成品油、天然氣價格改革，我國公眾對于資源價格改革的總體反應是一改必漲。從長期看，隨著資源成本和環境成本的上升，電力價格的上漲是不可避免的，只不過是以何種方式上漲。政府推出的改革方案比較公平合理，對物價不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因為居民用電量占全社會用電總量還不到14%，而這其中80%家庭電價保持穩定，對整體電價影響不大，對通貨膨脹難以產生影響，但對公眾心理影響還是比較大的，因為大家習慣了居民電價不調。
當然，階梯電價在推行過程中會遇到非常多的細節問題。例如，四代同堂家庭、合租，以及季節性電價如何計算，都需要進一步討論操作的方案。由于電力公司抄電表時間存在滯后，不同季節的電價難以準確收取，從而容易引起用戶的不滿與糾紛。針對這個問題，有人提出將季節性電價以年為單位來收費等看法。其中，一些問題沒有普遍性，另一些則不具備可操作性。但是，考慮季節性可以解決其中許多問題，用電季節不應劃分太細，如果電費計費只分兩個季節，即冬季和夏季，就比較容易操作和實施，這與我國臺灣省的做法大致相同。應該還可以想出許多其他問題來。不過，只要大家對階梯電價原則有共識，其他細節可以在推行的過程中加以完善。
原則既定，今后階梯電價的設計可以更多樣化，根據政策的需要和居民的訴求還可以有很多不同完善方案，只是開始時應該盡量簡化。還可以進一步結合分時電價和峰谷電價進行考慮，以更有效地推動節能減排。目前提出的階梯遞增電價機制不是全國一刀切，因為每個地區存在各自的地域特點，居民收入、生活電力消費情況和各地電價情況也不盡相同，原則一樣，但階梯基準各地必然有異。可以說，此次階梯電價是居民電價改革的突破點。其主要作用是為了推出觀念、制度，讓公眾廣泛地參與一系列有效的辯論，充分理解階梯定價機制的內涵與意義，為今后電價機制更復雜、更有效的設計做準備。
可以預見，隨著政府對民眾聲音關注程度的加深，我國能源價格改革將越來越充滿挑戰性。階梯電價作為一個價格機制能否被成功地推出去，接下來最困難的環節就是聽證，關鍵是各地政府需要和老百姓解釋清楚成本的問題，以及為什么需要階梯電價。
（作者系廈門大學中國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長江學者特聘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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